Thursday, September 21, 2006

認榆樹

榆樹(elm)之於紐哈芬,就如紫丁香之於羅城。從開拓早期,紐哈芬陸續栽植了很多榆樹,有個Elm City的別稱。丁香綻放在Flower City的初春,雪白粉紅深紫的小花是容易辨識的特徵;但是混雜在綠樹陰濃的盛夏榆城裡,榆樹到底長什麼樣子?

上網詢問萬能的Google,看到榆樹與榆樹葉片的模樣。有個概念後,來回住所與實驗室的路上,我打量站立幹道路側的行道樹,試圖辨別哪一棵是榆:先以主幹粗細來判斷,選定有年歲傳統的候選樹;再用消去法把已認得的楓樹與橡樹、以及看起來與圖片中榆樹模樣明顯不像的排除。最後索性摘了幾片樹葉,回家對著書細看。書上說,榆樹有互生的單葉,葉片交替長在細枝的兩側而不相對;葉形卵圓而有細尖端,葉緣是深淺交替的雙重鋸齒;從中肋分岀的葉脈,粗而明顯。看看帶回的樹葉,其中好像真有兩片是榆葉。

那天問人知不知道到底怎麼認榆樹?朋友搖搖頭,不過告訴我說:城中綠坪旁的Elm Street兩側,不就都是榆樹嗎?去那邊看看就知道了。

榆街上有好多榆樹──這麼明顯的事,我怎麼都忘了?後來經過榆街,趕緊抬頭看看頂頭的樹葉:互生,長圓葉,有尖端,雙鋸齒,粗葉脈… 認得了!

走在路上,可以從夾道樹木裡找出榆樹來。這個仍然陌生的城市,開始感覺不是那麼生疏了。

(圖片取自 http://www.keele.ac.uk/university/arboretum/photos/wychelm.jpg)

Thursday, September 07, 2006

我家門前有路跑


Labor Day的清早,我家門前有人賽跑,一年一度的紐哈芬路跑賽(New Haven Road Race)。20K正式組跑二十公里,迷你組則是五公里,據說共有五千人參加。

路跑以市中心的紐哈芬綠坪(New Haven Green)為起點,迷你組的路線在研究生聚集賃居的鄰里,而正式組則從市中心往西南跑到海灣邊,繞過大半個市區來到城市北郊的公園,然後經過我家門前的幹道,跑回綠坪的終點。就在離家幾個街口的地方,正有一個給水站,八點多起跑,到了九點多,迷你組的大隊人馬已經陸續抵達,一出家門就聽到工作人員用擴音器不停地喊著:Good job! Keep going! Do you feel good? Yeah!

走向前,沿線路邊有三五成群的觀眾,有的似乎等待參與的親友,有的則全然只是旁觀加油者。迷你組的跑者有許多是全家出動,爸爸媽媽跟小朋友一起跑。上午的天氣是典型美國東北部的夏末,頭頂著藍天白雲,陽光煦煦卻不炎熱,而小朋友跑得臉蛋紅通通的,洋溢著健康與歡樂。

從巷道繞一圈走回家,接回主要幹道時,發現這段路已經開始管制車輛進出,對街以及鄰居已經有人搬出摺椅,坐在家門前等候。又過一陣子,前導車與開道的警車閃著警示燈遠遠地駛來,跟在後面的正式組跑者將抵達了,看看時間,距離開跑已經一個多小時。領先者奮力往前,追隨者緊跟在後,旁觀的路人紛紛鼓掌加油歡呼,跑者個個好像都很累了,但是依舊步履節奏堅定,一步一步向前。


我逆向往跑者經過的路線走去,看看熱鬧。折彎進入公園邊的街路,有個主辦單位設置的給水站。好幾位小朋友跟爸爸媽媽一樣,穿著工作人員的T-shirt,站在路側,手伸長,舉著水,供路跑者取用。有個跑者經過時拿了一個小妹妹的水,小妹妹高興得不得了,笑開了嘴,跑去桌子邊又取了另一杯,繼續歸隊回路側,把手伸長舉高。遠遠另一邊的路口,有一家人抬出兩個野餐冰桶,三四個小朋友跟隨在旁。我以為他們是闔家野餐觀賞路跑,過了一會兒,小朋友們也一人拿著一小杯冰塊,問跑者要不要冰。原來他們也設了一個非正式的給水站。聽著聲聲 “Ice! Ice!” 的稚嫩童音,我想,從小就這樣體驗參與社區活動的小孩,以後應該不會變得冷漠自私吧。

大集團抵達,跑步的人有年輕人,有壯年人,也有老阿公老阿媽,滿臉皺紋一頭銀髮,腳步雖慢,也很努力地跑著。看了大半個早晨,發覺不論是跑步的,打雜送水的,還是路邊搖旗吶喊的,參與的以白人最多,也有一些拉丁裔與非裔,但是黃種人就屬於極少數。這似乎跟我在校園裡看到的人口結構不太一樣。

折返走回家,幹道上一戶一戶房子離得遠,沒有人群夾道歡呼的壯觀,但是住戶三三兩兩,或坐或站,在家門口為跑者拍手叫喊打氣。我索性也坐在門前的行道樹下,看到好像跑不動的人就為他們拍拍手。於是這個夏末明亮舒爽的上午,門前幹道沒有平時上班車輛奔馳的引擎呼嘯,有的卻是擊掌拍手的鼓勵聲,此起彼落、遠近呼應。
   

Saturday, September 02, 2006

4401


每個週末早晨,就是我跟爸媽講電話的固定時段,多年來都是如此按表操課。每次媽媽最關心的例行問題之一,總是早餐吃了沒,吃什麼,要吃得好一點喔,不要把錢節省在這上面。

有次告訴媽媽我正在吃桃子,超市買的白桃white peach。媽媽問,哪一種?是不是4401?

啊?什麼4401?

原來媽說的是超市裡水果上面貼的那個小標籤,有個四位數的產品代碼。看了看才撕下丟棄的小標籤,沒錯,果然就是4401。媽說4401的果肉甜嫩多汁,不像有些別的桃子,水分比較少,吃起來感覺乾乾的。爸媽在台北也都買這一種。

突然間,我對於所謂的globalization,又有新的體驗。雖說歐美的跨國公司無所不在,早已不是什麼令人驚奇的事件,我在台灣吃麥香堡一號餐,在美國去McDonald也點Number 1;而那年在義大利街頭一時不知道要去哪裡吃東西上廁所,金色M字拱門商標竟變成心安熟悉的歸宿。在地球的不同端的星巴克/Starbucks,可以喝到一樣的大杯拿鐵/Grande Latte,美國人/台灣人更同聲對《Snakes on a Plane》/《飛機上有蛇》片名的通俗又有力討論不已。這些我們早已習以為常。但說到水果,這樣似乎應該是親近土地、有生命、有個性的農產品,終究也被化約成一串統一代碼,通行四海,不免有些驚嘆。

驚嘆歸驚嘆,沒有全球化的經貿交易,我大概也吃不到它。何況香甜多湯的大白桃4401真是很好吃。要吃什麼,聽媽媽的話就對了。

Friday, September 01, 2006

大家都愛王建民:之三,總有一天去看你


搬到康乃迪克州之後,此地的朋友說住這裡最大的優點,就是離紐約市很近,去紐約很方便。原來紐哈芬正是紐約都會區北線電車(MTA Metro-North)的終點站,幾乎每一小時就有一班車,離峰時間的單程車資只要美金十幾元。撘上車,不到兩個小時就抵達紐約曼哈頓的大中央車站(Grand Central)。雖說以前在羅城時,每天也有好幾班往來紐約甘迺迪機場的JetBlue班機,飛行時間約一小時,來回機票及早訂購也只要一百多元,但是搭飛機要訂位提早報到安檢等等程序,總是不方便,不像現在只需撘電車,甚至可以臨時起意,想去就去。


早在球季初期,就跟一位來美數年、卻老是待在喬治亞的學校與佛羅里達實驗地的大學同學約好,一同去紐約玩,並且去洋基主場幫王建民加油。不過後來因故未能成行,老同學對我的臨時失約有些懊惱,我也很過意不去。當時王建民的表現還讓人有些擔心,不知道他站不站得穩第四號先發投手的位置。

這個月一搬到康州,安頓下來後馬上就跟老友聯繫,問他還要不要來紐約,我這回不黃牛了。結果現在輪到他在忙著完成博士論文,無暇北上,而王建民已經儼然成為洋基隊的王牌投手了!

不過他信中的語氣好像沒有很沮喪,怎麼一回事呢?看到回信末尾,他說,等不及到紐約,早就去佛州Tampa看過王建民啦!那天王建民狠狠修理了Devil Ray,而且還拿到了他的親筆簽名!他還很得意愛現地說:請看附加檔案,有圖為證!

好吧,大家都愛王建民,紐約離我這麼近,總有一天去看你!



大家都愛王建民:之二,打得長久,能打愈長愈好


台灣的媒體稱王建民為「台灣之光」,我們大家莫不同以身為台灣人為榮。他投得愈好,我們也覺得高興振奮。

讀到他接受《紐約時報》的專訪(連結:中文語音剪輯英文報導全文),記者問他出名之後感覺有什麼不同。王建民說,打球就是一個工作,跟成名以前一樣;問他當個球員有什麼目標,他說「就是希望能在大聯盟打得長久,能打愈長愈好」。

打球就是一個工作,希望能打愈長愈好──所謂「台灣之光」心中的理想與目標,其實是如此不偉大與不崇高,竟然是這般個人與平凡。他「僅僅」是想站上大聯盟的舞台,把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好。聽教練與捕手的指揮,把球投好,讓球隊贏球,自己的成就感可以滿足──「就蠻好玩的,能讓打擊者打出那麼多滾地球。」他在專訪裡這樣說。

我猜想或許他還想到好好善盡本分,出場表現,自己的職業與收入也可以穩定,可以讓妻子與父母家庭生計無虞。不管如何,當他不斷努力,把握機運,追求自己的成功與自我實現的同時,也達成了球團的目標,最後大家都沾光。

想一想,目標就是追求個人的圓滿,這是多誠實坦率又謙卑的心願。不必有冠冕堂皇的虛言高調,不必背負什麼家國榮耀的大擔子。讓所有回歸基本面:自己做好自己喜歡做、擅長做的事情。表現好了,自然對每個人都好。

這個標榜平等自由、崇尚個人主義的國家,提供機會與舞台,讓每個人都能力爭上游,去追逐個人一己的成就。或許王建民來美國打拼是對的,就像導演李安,或是瑪莎葛雷姆舞團的首席許芳宜到紐約來奮鬥一樣。許芳宜說人們應該要"follow their hearts and their dreams",不要輕言放棄,給自己一個機會來實踐夢想。也許,就是藉由鼓勵許許多多小我的成功,終能匯合成一個處處領先的大我,難怪這個國家可以強盛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