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rch 29, 2007

1947年的剪報


六十年前的今天,《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刊出了這篇文章,評論報導台灣當時的現況與情勢。這是我從學校圖書館的電子資料庫中找出來的。

今年二二八紀念日的時候,我讀到在世新大學新聞系任教的資深記者陳順孝老師的文章,他去圖書館查閱了一九四七年當時台灣最大報《台灣新生報》的存檔縮影片.從新聞報導中,我看到了一段長久以來被抹去的歷史。阿孝老師還從新聞稿中得到不少啟發與感想

訪傚阿孝老師的做法,我也以Formosa與Taiwan當作關鍵字,去查詢當年刊在《紐約時報》的新聞。從二月底到五月初,有好幾篇關於台灣的報導.其中三月二十九日,三月三十日兩天各有一篇由T. Durdin撰寫的特稿。二十九日那篇是轉述二二八事件後離開台灣抵達中國南京的歐美人士的親身體驗與見聞,三十日的特稿則是對台灣情勢的分析與評論。

酥餅在他的部落格裡全文翻譯的當年三月二十九日的那篇特稿,內容讀來令人心痛;不過我覺得三十日的評論更有值得探究的地方.文章的標題是「台灣人尋求共產黨的協助是可預見的」(Formosans’ plea for Red aid seen)。Durdin認為二戰後國民政府接收台灣,卻帶來全然的專制腐敗與經濟剝削,然後軍隊的血腥鎮壓與恐怖整肅,自然會激發台灣人進一步起而對抗政府當局,而當時唯一有力抗衡的反國府的勢力就是共產黨,所以尋求紅軍的奧援似乎是自然而然的選擇,而共產黨應該也不會放棄這個內外夾擊國府的機會。從今天台灣與中共的關係來看,這顯然是個錯誤的預測。不過,這樣的推論背景,其實反映出當時台灣居民與統治的國民政府之間已有很大的嫌隙存在,直到今日不論藍綠都未曾真心要處理。後來戒嚴時期幾十年,所呈現的那種政府民間本省外省的和諧氣氛,其實是隱藏掩蓋了某些傷痛,但美其名為癒合。

文章中有個段落標題是”Not formally in China”,提到戰後的台灣並未正式合法隸屬中國,因為當時結束戰爭的條約仍未簽訂,而中國派來接收的政府的不當統治,讓台灣人想尋求聯合國的介入與國際共管,聲稱中國對台灣,並不比日本或荷蘭或葡萄牙等對台灣更有歷史淵源。所以在當年,台灣尋求獨立於中國之外的理念,就已隱隱發韌。

細讀文中使用的字眼,也發現許多可以討論之處。比方說,提到軍隊的血腥鎮壓,用的字眼是”slaughter”, “wholesale imprisonment”, “widespread killings and autricities”, 每個都是怵目驚心的辭彙。提到躲到山裡的反政府勢力,則用了”revolutionists”這個字,是否意味著二二八其實某種程度上,也引發了一場後來流產的「起義/起事」?

歲月悠悠經過六十年,逝者已不可得,即使在一段漫長歲月裡,歷史被隱藏而假裝沒發生,但是看看今天的一切,卻仍深受昨日的影響。

Tuesday, March 27, 2007

地圖裡的台灣


每次看到這樣的地圖,我總是感到不舒坦。

多年前,曾經在學術期刊《科學》(Science)上瀏覽到一篇關於中國的林地與生態系中碳循環的報告(Science 292: 2320-2322. 2001),報告中統計分析了中國過去五十年的調查數據,並且畫了圖表呈現。其中把台灣也畫了進去。那篇報告的五個作者通通都是來自中國大陸的華人,所以講到「中國」,當然不可以略去台灣這個所謂中國「神聖不可分割之領土的一部分」。可是科學論文必須嚴謹精確,他們的研究數據真包括了台灣嗎?沒有!那怎麼辦,圖都把台灣畫進去了,台灣不就好像也應該是在他們的研究範圍內?這不就誤導了讀者?所以這群作者又額外加註,特別指明了台灣的資料沒有包括在內(“Data from Taiwan were not included in this study.”)。看到這種沒事找事,自添麻煩的姿態與動作,實在感到可歎又可笑。

今天翻閱剛岀刊的最新一期《時代》(Time)雜誌,裡面有個小專欄整理了當今全球發生的事件,其中一則提到了俄羅斯與周邊國家的衝突,也畫了個地圖來呈現,把這些牽連的國家用不同的顏色標岀[Time 169(14): 19. Apr. 2, 2007]。其中台灣也被上色了。奇怪,台灣與俄羅斯有任何國際糾紛嗎?原來是因為中國的屯民在中俄兩國邊界上有蠶食俄羅斯領土的紛爭,所以中國被標上顏色,台灣也跟著變色。


無獨有偶,我記得不久前同樣是在時代雜誌上,也看到另一個包含台灣的類似地圖。翻了翻找了出來,那是則比較中國與美國兩個大國經濟統計數據的圖表[Time 169(12):16. Mar. 19, 2007],版面中有兩國的領土示意圖,在中國的那個圖中,台灣也在裡面──雖然我相信圖表中的統計數據,一定沒有把台灣的數值計算在內。


坦白說,每次看到這樣的地圖,我總是感到不舒坦。不管是中國人畫的還是美國人畫的。大陸人提及中國,絕對不可以漏掉台灣,這是長久意識形態與教育灌輸的結果,自然不意外。不過如果別人也把台灣當作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就有些令人洩氣,彷彿我們自己不受他人的尊重與認可。

前一陣子我的實驗室來了一位丹麥哥本哈根大學的交換學生,熟識之後他知道我是台灣人,某種程度上也了解台灣跟中國之間有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不過有一天他正好看見我申辦文件而帶去辦公室的護照,困惑地指著封皮上的Republic of China與Taiwan字樣說,我以為台灣已經是跟中國分開且獨立的,不過你們還是中國的一部分…?我花了小小一番唇舌解釋兩岸正式國號的不同。這樣的事情,相信在國外生活過一段時日的人,或多或少都會遇上幾次。

所以時代雜誌上的地圖,也是因為美工與編輯搞不清楚台灣是不是中國的一部分的結果嗎?還是他們真的相信中國的說法,認定台灣與中國是神聖不可分割的?仔細看看,顯然不是。雖然彩圖畫了台灣上了顏色,但是色調卻跟中國不太一樣,台灣的顏色稍微淺了些。可見他們對於台灣與大陸的不同也心知肚明。如果把台灣弄成中國大陸與海南島一樣,是昧於現實;但是若乾脆不把台灣畫上標上,中國方面一定會強烈抗議。在一切朝錢看的今日,誰敢冒犯中國呢?所以採用了這種改顏色區隔的折衷辦法。


在台灣,正名與否是政治操作的工具,所謂「去中國化」的指控正是抹黑攻訐的好藉口。每次提及台灣的國家認同與統獨前途,很多人都說「維持現狀」──如果台灣人自己都對這種現狀覺得不想釐清或可以接受,而中國的影響力隨著經濟發展與民族自信心增長也與日俱增。我想,短期內,還是會繼續看到這樣令人不舒坦的地圖,出現在學術期刊上,在通俗新聞雜誌裡。

Saturday, March 17, 2007

草綠色的節日


美國的節日是帶有色彩的。從年初開始,新年有雪花的銀白與彩紙亮片的繽紛,二月時柔情粉紅與濃情深紅的愛心佔滿商家的情人節櫥窗。春來了,復活節洋溢著粉紅嫩綠淡黃的復甦新生;夏天到,獨立紀念日充滿紅白藍三色的愛國精神;入秋後,萬聖節用南瓜的金黃紅橙來呼應豐收;而冬季節慶則以耶誕老人的艷紅與耶誕樹的深綠來妝點歡欣高潮。夾在冬天末尾與春季前緣,有個一片酢漿草綠的日子,那是聖派翠克節(St. Patrick’s Day)。

聖派翠克節是愛爾蘭人的大節日。當年派翠克主教成功地把天主教傳播到整個愛爾蘭,「教化」野蠻的異教徒。後來派翠克主教被封為愛爾蘭的主保聖人,守護著世世代代教徒住民與後裔,他去世的三月十七日成為紀念日。眾多愛爾蘭裔移民到美國新英格蘭地區後,聖派翠克節成為非正式的年度節慶之一,連Google都改個刊頭來慶祝。


據說當年派翠克主教拿著一片酢漿草(shamrock)當作象徵,解釋三位一體的聖父聖嬰與聖靈,單一的整體如何能夠同時以三種元素存在。酢漿草隨著聖派翠克的傳奇成為愛爾蘭人的標記,聖派翠克節的慶典就染成了綠油油。當年我第一次聽到這個節日,不解地詢問人家這一天到底是什麼日子,要做什麼事情。系上教學實驗室的媽媽總管說,這是個愛爾蘭人的節,穿著綠衣服去慶祝遊行就對了!我問她,原來妳是愛爾蘭裔啊?金髮的她笑笑眨眨眼說,到了聖派翠克節,大家都是愛爾蘭人!

三月十七日的前一個週末清早,我跑去市區裡逛逛吃早餐,發現路邊貼告示說本日不准停車。正在猜想怎麼一回事,就看到穿著一身綠的黑人小販,推著一車綠色氣球帽子玩偶飾品小玩意兒。原來紐哈芬的聖派翠克節遊行提早一週來舉行。稍晚買菜回家的路上,真的發現不少載著綠衣人的車子往城裡開,還有人乾脆用綠色顏料在車窗上寫起Happy St. Patrick’s Day! 遊行在午後開始,賃居在市區裡的朋友熱心打電話邀我出來看遊行,背景人聲樂音歡欣暄闐,熱鬧得不得了。我因故未能前去,後來問他當天活動怎麼樣,他說自己大概是當天四面人海中,唯一一位亞洲人

也難怪,我們這種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即使在西方世界生活了好幾年,到了聖派翠克節,終究不會變愛爾蘭人。

Tuesday, March 13, 2007

等待春天


週末起,提早實施夏令時間,而氣溫恰巧也突然變暖。前幾天的wind chill還是刺膚凍骨的零下好幾度,時針往前撥一格,厚羽絨衣與手套帽子竟然也跟著派不上用場。經過了一個多月的遲來冬寒,附近溪流與湖泊水面原本都結了一層冰,此時漸漸化開了。



不過,經驗告訴我們,春天不會豪爽大方地降臨,總是矜持猶豫反覆,忽冷忽熱不確定。溫暖春季還未到,冬衣別趕著收,或許心急了,卻仍不宜太早下定論。耐心候著,靜觀其變。畢竟,這是個三寒四溫的時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