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February 28, 2006
228全球接力秀台灣-24小時共筆書寫: 紀念碑
在MEB的法蘭西實驗室裡讀到這個活動,是一位叫做酥餅的部落客發起的。詳情請按連結圖樣。
我不報名了,自己寫,安安靜靜響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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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到波士頓去旅遊,走過遊人聚集的Quincy Market,在Freedom Trail旁看到一群造型特殊的建物:幾座半透明的玻璃圍成的四方柱體,像煙囪也像塔樓,高高矗立。好似公共造景,又似現代藝術。走近一看,才知道是New England Holocaust Memorial,猶太人遭納粹屠殺的紀念碑。
走進紀念碑裡,霧氣緩緩續續地從地上冒出,往上飄散,襯著建物裡一股寧靜氣氛,與碑外大路的喧鬧繁忙成對比。我跟其他安靜走著的遊客一起讀著刻在石碑上的幾行字,簡單的數據堅定簡潔地敘述納粹的罪行,但是最能觸動我的,是這幾座高塔的玻璃牆上所蝕刻著的一串串數字。從地面一直往上,密密麻麻,直達頂上。我明白那串數字是什麼意思。人成了數字,沒有名字;一串數字,一個死難者。
在家鄉,我們也有座紀念碑與紀念館,要紀念當年因為種種緣由所發生的事件。不僅連紀念碑所在的公園跟著改名,那個事件開始的日子還變成了國定假日──用放假來紀念?當年在台北市立美術館的展覽中,我看過參加二二八紀念碑公開徵選的設計作品模型。現今的設計是當時的第二名,而首獎,就是一座稍帶弧形,細細長長、透明高大的淺藍色玻璃屋,但這個設計因技術實務可行性等等問題,未能付諸實現。
紀念碑體完工與公園更名之後,我曾去過一次。週日午後卻沒有什麼遊人,安靜也冷清。建體前的紀念碑那時候還有碑無文,龐大而繁複的建體結構設計讓人有些不知所以的孤單追念,然而卻是一段我所疏離冷淡的追念。
納粹種族屠殺的暴行與家鄉數十年前發生的衝突,當然有不一樣的緣由與本質。我對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發生在猶太人身上的慘劇略知一二,不僅是從書上得知,也在《辛德勒的名單》(Schindler’s List),在《美麗人生》(Life is Beautiful),在《狂琴難了》(Gloomy Sunday),以及在《鋼琴師》(The Pianist)的畫面裡看到。但是坦白說,相對於數十年前歐陸發生的歷史,對於約略同時、在海島家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卻真是不清楚,陌生到使自己心虛。文章讀了,書看了,但是各說各話、雜音四起,執筆人心中各有算計的感覺,而居住城外務農的長輩們從未仔細提。或許,如果我當年看了《悲情城市》,會不會有更多的切身感覺?
過了這麼多年,納粹與猶太人的糾葛已熄火,但台灣的二二八這三個數字卻像一只久燉不熟的鍋子,一年一度被掀起鍋蓋,你我各自搶著攪動舀一匙示人,又繼續添火加柴,繼續沸騰。到底想熬岀什麼樣的東西來呢?能不能就把火熄了,不要爭著當主導,深怕經過別人手中成了不合自己的口味。這不是口早該上桌的冷卻的鍋嗎?當年的文火悶燒或大火快炒,到今天是熟了甚至焦了糊了,都無妨吧。讓我們好好地嚐,好好地講。滋味是好是壞或許是搶權爭名的人所計較,但是對於浸在鍋中熬的,或許不是真的要緊的事情了。
我還是想,如果台北公園裡的二二八紀念碑能是那座玻璃塔多好。坦蕩蕩面對過去的幽暗歷史,讓名字鎸在晶瑩潔透中,人們就能在透明的玻璃中抬頭仰望,追想當年。而陽光會穿透過去的人,灑落在現在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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