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ne 30, 2008

城堡裡的願望


Gillette Castle 高高站在康乃迪克河 (Connecticut River) 旁的山頭上,俯瞰著來往的渡輪船舶。

就跟其他北美洲的所謂「城堡」一樣,這原是有錢人模擬城堡模樣的自家豪宅,不似想像中歐洲古堡有著王公貴族血脈的傳統與浪漫。但這座 Gillette Castle 又跟別的「擬城堡」不大一樣,特殊之處在於主人翁獨特的品味。從庭園開始,內外牆壁都是石塊堆疊突出的怪石嶙峋,家具壁飾門窗也是斧鑿刀痕明顯的原木原色,加上各種怪異的動物造型擺飾,根本就不像是要重現歐式城堡的古典優雅,反而有著近代藝術要打破規則的突兀不協調。


城堡的建造者是二十世紀初的演員 William Gillette。他買下了這個濱河的山頭,建造城堡當作住宅。Gillette 喜愛動手設計,堡內大小事物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門把開關幾十個,每件機構樣式都不一樣;大廳裡鏡子的安置方位很特殊,以便他在臥房外窺探來人的行動;二樓圍欄高度的刻意降低,有突顯人身高大的舞台效果…,他甚至建造了一條私人鐵路,當年搭著迷你蒸氣火車繞過整個莊園,是娛樂賓客的利器。

鰥居無子的 Gillette,在遺囑中表達不希望他的心血結晶巧妙設計,最終淪落到無知無覺、無法體會其中精妙的人手中。於是這樣一個投注了個人巧思品味的城堡庭園,賣給了州政府,重整後闢建成州立公園,開放公眾參觀,有專人維護解說。在遊客領悟了機關設計的讚嘆聲中,也完成了 Gillette 遺願。


Gillette 有願,其他人也不例外。大廳旁的溫室綠房裡,有個微型小水池。不知怎麼回事,好像所有觀光地點的水池最後都自動變成許願池,池底躺著各色銅板。旁邊有個告示牌,展示了幾年來收集到的各國錢幣,這是來自三大洋五大洲、古往今來的願望哪。就在正中央,一枚蔣公正在微笑著。

不知道這個漂洋過海的新台幣十元,許下的是什麼樣的願望。

Saturday, June 07, 2008

賣旗人


紐哈芬海邊有個賣旗人,他的小貨車停在車流飛奔不止的州際公路 Interstate-95 的交流道出口附近。隔著馬路,另一邊就是開闊的濱海公園,五顏六色的各種旗幟特別突出,引人注目。

遠遠隔著馬路,我想捕捉襯著背後高速公路狂奔車流的各色旗幟飄揚。但初夏傍晚的陽光仍舊太強熾,這種光源這個角度照相很需要技巧,偏偏我的技巧很生疏,調整大半天,試了好幾張,都不讓人滿意。

賣旗人注意到我了,跑過馬路來,一臉敵意地叫住我,質問為什麼要照他。我告訴他,我覺得五彩旗子看起來很漂亮,應該很上鏡頭。一聽這樣,賣旗人立即擠出笑容來,連講ok,解釋說只是擔心某些人有什麼意見,會貼上網寫些壞話,找他麻煩。我告訴他我不會這麼做。

我好奇問他,你有每個國家的國旗嗎?他又笑了,跟我說沒錯,every country。我問說也包括台灣?他很得意點頭笑說,有,有台灣!

仔細看賣旗人掛出的旗幟,我可以理解他的警覺心為何而起。旗幟是符碼象徵,代表著某些意涵。他掛著各個國家各種團體的不同旗幟,就等於展示了不同的政治文化意識的潛在爭議,一面美國南北戰爭南方的旗幟,一面伊拉克的國旗,可能會觸動某些人的敏感神經。

賣旗人突然好像想到什麼事,問我說:告訴我,台灣是個基督教國家嗎?我說台灣有基督徒,但不算是基督教國家。他問說有多少比例的人口是基督徒。我實在不知道確切數字,告訴他:大概不到20%吧。他有點驚訝這麼少,想知道大部分人是什麼宗教。我說是佛教或道教。他繼續追問:那無神論者多不多?

“Atheist?” 我想確定有沒有聽錯這個字。

賣旗人怕我不明白,解釋說 atheist 不相信任何神祇,像共產黨就是。我告訴他,台灣是宗教自由的民主國家,不像今天的中國是由共產黨統治。但是台灣的民眾大都是中國大陸移民過來的,所以信奉傳統中國人的宗教,像是佛教與道教。台灣的無神論者應該很少。

講到這邊,賣旗人終於滿足了。笑著謝說這是很好的“sociological culture lesson”。至此我們互道再見。待他走遠,才想起來應該問他:為什麼會想在高速公路旁的海邊賣旗子?

Thursday, June 05, 2008

海邊有假面舞者

週日傍晚,臨著長島海灣的海濱公園聚集了好多人。掛著波多黎各或墨西哥旗幟的攤販貨車停在路邊,草地上人群圍成一個大圈,中間有許多人打扮得色彩鮮豔。熱鬧滾滾,不知道在做什麼。我們決定去看看。

雜入圍觀的人群,一起觀賞那些穿著鮮豔服飾的人跳舞,週遭群眾通通都是深膚色黑頭髮、講著西班牙語的墨西哥裔。身為主角的跳舞人,戴著面具,遮住臉孔,頭上頂著羽毛帽,背上掛著長披肩,小腿上還纏著厚厚一圈布。雖然看不到真實面容,不過從身材體型推斷,這些假面舞者應該都是成年男子。有些還邀請孩童女士加入同樂,一起隨著樂音舞動,沿著圍觀人群所形成的大圈前行。沒多久,音樂旋律與節奏變了,擴音器傳來不知是帶動氣氛的呼喊還是口號指令,孩童女士紛紛退出。假面舞者隨後拾起好幾呎長的鞭子,揮動抽打,清亮啪啪的聲響猶如爆竹與槍聲。揮鞭揮了一陣子,樂聲轉變,抽打暫停,繼續跳舞;然後旋律再變,假面舞者重新拾鞭抽打。最後音樂又變輕快,似乎又重新回到先前最初跳舞的型態。

不了解這是個什麼性質的活動,目的為何。身處墨裔群眾之中,看著這些服飾色彩艷麗搶眼,卻又掛著詭異表情的假面人在眼前晃動,耳邊聽到的是音節急促的陌生語言,加上被初夏明亮刺眼的陽光曬得發暈,我感到有些恍惚不自在,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回過神來,好奇又好學的同伴正在問旁人這個活動是什麼。對方用帶著腔調的英文試圖解釋,但講了老半天似乎仍不得要領。總之,同伴轉述說:這跟某鄉野傳說的歷史典故有關,故事中有毒蛇(長鞭),有蝴蝶(羽毛帽),還有易容的刺客(面具)…。

照了相,好奇心滿足了,太陽也曬夠了,我們離開人群,走回停車處。剛剛到來一家白人老少下了車,他們說的是耳熟的英文,證明我們已經從新奇陌生的異邦中的異邦,回到慣常熟悉的異邦。

補述:
上面那段什麼鄉野傳說似乎不正確。經過花了一番工夫上網搜尋,才發現這樣的服飾裝扮其實是墨西哥 Tlaxcala 地區某一族原住民,在西班牙殖民者來了又走了後,慶祝嘉年華會的裝扮。他們戴著膚色粉嫩的面具,穿上異常華麗誇張的服裝,模仿嘲弄這些上位強勢白人的模樣。外來基督教淵源的慶典與原本的鄉野傳統融合,皮鞭拍打的聲響模擬春雷,迎接春季,祈求多雨水好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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