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ugust 21, 2007

小鎮與夏日節慶:蚵仔節


康州濱海的小鎮Milford,在八月的週末舉辦牡蠣節(Oyster Festival)慶典活動,歡祝進入後段的夏日。

Milford的老市區有著發韌於殖民時代新英格蘭區小鎮的典型格局,小鎮中心是綠草坪(town green),中間有座白色小木亭,四周圍著教堂餐廳商店等古樸的舊房子,牡蠣節慶的市集就在這塊Milford Green上。我抵達時女聲五重唱正在木亭前面演出,四周圍了小小的觀眾;販售各式工藝品的白色帳棚一頂接著一頂,羅列在狹長的綠坪上延展而去,遊人來往穿梭其中,熱鬧滾滾。


跟著小鎮街道上的人潮走,離開鎮中心兩三個街口,轉向南,就通往Housatonic River入海的Milford Harbor。河岸是另一個慶典的展場。這端有古董車大展,車身有的亮麗俗艷,有的黑光如鏡。另一旁有歌手樂團演唱輕快的情歌,民眾就在前面小廣場跳舞搖擺。港埠裡整整齊齊停靠著白色小遊艇,好幾艘艇上也正開著歡樂派對。

過了跨河小橋到另一岸,雖然稍早的獨木舟划船比賽早已結束,不過人潮依然聚集。搖滾樂團演唱的嘶喊樂音震天價響,遠端涼棚內小丑阿姨耍著布偶賣力演出給排排坐的小朋友觀賞,那一頭的停車場則變成了流動遊樂場,等著玩小摩天輪、碰碰車、噴火龍船的隊伍都是大排長龍。人人人,到處都是人。突然間,我感受到在台北信義區跨年夜的那種緊迫感。

人最多的地方是美食廣場(food court)。停車場圍起清空成為廣場是真,美食則是我的矯情翻譯:幾大帳棚,從當地餐廳到童軍團體到大象驢子兩大政黨,擺攤賣的通通都是類似的東西:熱狗,漢堡,玉米,炸薯條,炸蛤仔。有的還有龍蝦,有的則賣三明治。最受歡迎的飲料是冰啤酒,查驗年齡發給手環的大漢忙得不得了。男女老少就頂著大太陽,站在廣場中間,吃著「美食」或喝著啤酒,空氣中浮動著人聲樂音與酒氣油香。



不過這是牡蠣節慶啊,牡蠣在哪裡?原來我錯過了撬殼挑牡蠣大賽,也錯過了吃生蠔比賽。開放導覽的牡蠣船不知道停靠在何處,彩繪牡蠣殼的攤位冷冷清清,讓我不好意思去當唯一的訪客。剩下具有特色的,就是賣生蠔餐的攤位了。新英格蘭濱海州各家水產商提供的新鮮牡蠣一字排開,供人揀選;一顆美金兩元,買十送一,附帶檸檬一片,似乎頗受歡迎。排隊的行列雖不算長,但是後繼有人持續加入,看起來從未縮短過。有人甚至等不及結帳,就在隊伍裡面吃將起來。可惜我雖然愛吃蚵仔煎,對一口嚥下鮮腥滑溜的青蚵仔卻不敢恭維。生蠔留給老饕們享用,我閃到一邊偷拍幾張照片就好。



走回市區街道,走到遠離群眾的角落,一下子就安靜下來,讓我不禁想像平日這個小鎮會是多麼寧靜。一年一度的慶典或許是鎮上的大事、年度的盛會,所以要盛裝打扮,濃妝豔抹花姿招展迎賓客。也許在秋日來臨之前,應該找個週末清晨或午後再度造訪。到那家腳踏車店租個自行車,慢慢探索這個卸妝後濱海小鎮的素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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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August 20, 2007

運河裡有船


運河裡有五十艘鋼骨小船,載滿了紅紅的磚頭,灰灰的石礫,或是白白的牡蠣殼。

只是運河早已乾涸。

原來一百多年前,曾經有這麼一條Farmington Canal,溝通長島海灣(Long Island Sound)與麻州南部。可惜水運並未帶來足夠的利潤,運河荒廢了,變成了鐵道。多年後,有的河段仍是鐵道,有的變成公園,有的則被人們冷落、遺棄、忘記,就像穿過紐哈芬市區的這一段。

受邀前來為城市公共造景的藝術家,注意到荒廢的舊運河。遺忘的過去常與往日的榮光相連結。運河的過往似乎不甚光彩,這個城市卻不乏當年勇。二十世紀的上半葉,風靡全美的不鏽鋼積木玩具組Erector Set就是在紐哈芬生產,直到發明人兼玩具公司創辦人去世,公司轉賣他人而隨後結束營業。於是藝術家用放大的積木造型製作鋼骨小船,拼裝出紐哈芬遺忘的歷史與往日的榮光。


在這個夏天,在市區的一隅,在鐵絲網圍著的乾涸運河中,運河裡有船,載著磚頭礫石與牡蠣殼。今天是公開展示的最後一天。趁著清晨,我來到廢棄運河邊,跟即將拆除的小船說再見。載著遺忘歷史與往日榮光的小船用去整個夏天,從這條街開到那條街;明天過後,不知道要開去哪裡?不知道能開去哪裡?

Wednesday, August 01, 2007

陽光色彩


終於看到了盛開的向日葵,一畝又一畝的金黃花海。

向日葵花田在Griswold,康州東北的一個小村子。那邊有個農場,販售好吃的自製冰淇淋。三年前農場主人聽從朋友建議,種植了一畝向日葵,夏日綻放的燦爛花朵讓過客遊人驚艷。此後每年再接再厲,擴大栽植,並且義賣花束,把所得全數捐為公益基金,讓向陽花朵吸收的美麗陽光,也能映照在重病幼童的心田。

在羅城的時候,我也曾在市郊發現一塊栽植向日葵的田野。從Route 65往南行往Mendon Pond Park的路上,在Calkins與Lehigh Station兩條路之間,有處往西南緩降的坡地,長條帶狀的一畦畦田地種植不同的作物,其中就有向日葵。可惜在大湖邊待了七個夏季,一直都沒能在花開的巔峰前去造訪,短短一兩週的花期容易錯過。那天偶然從夜間新聞中得知康州也有片盛大的花海,就顧不得離紐哈芬要車程一個多小時,念著要前去欣賞。

我們終於在週末午後抵達。農場旁的向日葵不知是抵擋不了烈日的烤炙,還是已過了花期,許多已垂下頭。遠望仍橙黃艷麗,近看則有些風華不再。雖然有些小小的失望藏心底,我們還是跟其他遊客一樣,走近比人身還高的花田,在朵朵跟臉蛋一樣大的黃花中拍照。我們搭了牽引車,坐在乾草堆上繞過農場牧園,轉進凋零中的葵花田。我們雜入長長人龍,吃了兩球冰淇淋,坐在樹蔭下暫時逃離新英格蘭的盛夏烈日。然後走去路的另一端。遠遠望去,那裡好像另有一片金黃。


遠望的那片金黃,果真是一大片新鮮綻放的花海!隔著矮矮石牆,一株接著一株展笑臉。七月下旬的午後艷陽讓花閃耀著光芒,往田野的遠端延展而去。

於是我們終於看到了盛開的向日葵,一畝又一畝的金黃花海──誰不需要這樣的陽光色彩?

[看電影] Once


去看了曾經。愛是唯一》(Once)。走出電影院後,整個晚上樂音盈耳,在腦子裡迴蕩。

這是部愛爾蘭電影,片長只有八十五分鐘,情節很簡單,劇中人甚至沒有名字:片尾字幕稱男主角 Glen Hansard 飾演的角色為“Guy”,而女主角 Markéta Irglová 則飾演 “Girl”。Guy 是在都柏林街頭唱歌的吉他手,真摯動人的歌聲吸引了賣花 Girl 的注意。吉他男跟父親合住,開了一家修理吸塵器的小店;賣花女是捷克移民,爸爸以前在交響樂團演奏,她也喜歡音樂。賣花女知道吉他男會修吸塵器,約定隔天要把故障的機器帶來給他修理。於是兩人有機會再次交談,一起到樂器行借鋼琴,試試他寫的歌。他彈吉他主唱,她鋼琴伴奏合音。

歌聲樂音,如此動人。




吉他男自此打開心扉。我想他從那一刻起愛上了她,故事就這樣開始。不過,這算是個愛情故事嗎?坦白說,我甚至不確定她是否也愛上了他。但是兩人的音樂激盪共鳴,彷彿天生就有某種默契存在,和諧共振,交流分享,直達情感深處。如果這樣的 chemistry 說不上愛情,我也不知道該用哪個詞彙來描述了。

吉他男仍惦著遠去倫敦的分手女友,而賣花女帶著老母與稚女移民來到愛爾蘭,丈夫卻遠遠地留在歐陸的一端。音樂帶給這兩人相逢相知的機緣,現實有沒有辦法通往相伴相惜的終點呢?

劇情就不再多說了,甚至結局會是如何似乎也無所謂。這部電影必須親自去看,去聽──即使愛爾蘭腔英語不易聽懂,即使不知道歌詞到底是什麼,但是看著畫面,聽著音樂,就跟許多心裡知道、但是說不明白的事情一樣──Follow your heart. Enjoy the process.

放映這部電影的 Cine 4 是小小舊舊的電影院,位在市區外圍荒涼的公路邊。看看其他三個小廳上演的片子,也都是獨立製片發行的非主流作品。來看電影的人果真稀稀疏疏.零零落落,但卻像約定好了一樣,雙雙對對、兩兩成行。

燈火亮起,我走出放映廳,想著他與她,情緒自然滿了出來。坐上車,發動引擎,關掉收音機。Falling Slowly。樂音盈耳,在腦子裡迴蕩,不知道要跟誰說,怎麼說。於是回家的一路上,我不由自主地哼著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