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May 30, 2005

關於紫丁香

一、紫丁香花開了嗎?

紫丁香花開了嗎──遠方的朋友寫信來,最後一句話就是這麼問的。我說,是的,花開了,儘管這個遲到的春季五月天,仍有異常的涼意。


Lilac at Highland Park Posted by Hello

二、花節 

這個城市的生活單純儉約,不僅花草鳥獸隨著時令活動,人們也不例外。一年一年過去,什麼時候有什麼活動,早已經排定班表,依序登場。紫丁香在春季開花,於是人們就辦了個花節,在每年五月的第二個星期。

關於這個花節,那一年我這麼寫:


Lilac Posted by Hello

「紫丁香啊,她是個什麼樣的花?」

記 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過這首老歌。什麼樣的花呀,她是個什麼樣的花... 聽多了婉轉的一句句傳唱,好奇的問號也一遍遍在小腦袋裡迴響。到底紫丁香長得什麼樣子呢?在台灣真正看過紫丁香的一定不多,但是在這裡當地人大概沒人不知 道什麼是lilac。當春天的花季到來,街道鄰家庭院前那一株株點綴著雪白粉嫩或深紫小花的灌木,就是紫丁香正在迎春現美。

這 個溫帶城市 自認春日時百花競放了不得,為自己封了個好聽的稱號,叫做"Flower City",而紫丁香正是花城的代表,lilac的五瓣花朵成了市徽。當年不知道基於什麼緣由,在市郊的Highland Park裡種植了數十種、上千株的紫丁香,號稱是全球密度最高的紫丁香栽植區。每年五月初忽暖忽寒的春季開始穩定下來,也正是紫丁香盛開的時節。或許為了 慶祝寒冬終於遠走,或許為了迎接夏日將至,或許為了與嬌顏花海呼應,還或許只是藉機會找理由玩耍,人們有了Lilac Festival,在Highland Park四周熱鬧開展:遊行、音樂、小吃、藝展,為期十天,有百年歷史,成為羅城的一項盛事。

花節以lilac為名,紫丁香應該要是主角。 雖說人們大筆一揮早就定下日期要慶祝,老天爺可沒有PDA,天天盯著行事曆幫人安排開花的時辰與打理好天氣。此地報紙就說: Mother Nature doesn't carry a Palm Pilot. Nor does she care about grilled sausages, cotton candy and pony rides. 所以這幾年來有陰雨綿綿的花節、有艷陽高照但是花朵仍含苞未放的花節,還有花期已過大家拿著烤香腸爆米花與炸麵團看凋花的花節。今年好不容易把時序湊對 了,遊行開幕日正是花開顛峰期與暖暖的大晴天。看著新聞中絡繹不絕的人潮,心想終於讓我碰上了好時機,約了同伴隔天一同去賞花。沒想到才隔一宿,鋒面雲帶就淅瀝嘩啦闖過來賴著不走,澆下一天又一天的雨水。

不 再太早太晚了,時間剛剛好卻來個落大雨,難道逃不掉「花開堪折直須折」的陳腔濫調 嗎?等了一週雨勢稍緩,趕緊跑去瞧一瞧花還在不在。幸虧這世上有數十種 上千株紫丁香,等不及耐不住的花朵雖沒了,還有慢慢開展靜靜綻放的還留著。雪白或粉紫或深色,素淨單瓣或繁複重瓣,紫丁香啊,還真是個嬌美的花。好在,雖然不是很有信心,我就相信終會遇到。

春去春回,花開花謝。遇到什麼呢?回頭看看當年的文字,竟然自己覺得很想笑。


三、還是不認識

花 節一年一年舉辦,如果不去看花,其實攤位上吃的玩的賣的唱的都是一個樣,看過一次就夠了。Highland Park裡的紫丁香品系眾多,色彩花型殊異。有些身上帶著名牌,遊人可以輕易驗明正身,但大多數則沒那麼張揚,只留待識者來相認。其中有一個品系,據說是最先在這個公園的花房裡育種栽選出來的,叫做Rochester。這次前來,也惦著要特別再看一眼這個與城市同名的品種。


Lilac at Highland Park Posted by Hello

先 前查過文字描 述說Rochester Lilac是白色的丁香,她是最早被培育出的五瓣的品種,小白花一朵朵叢聚在一起,看來豐富華麗。人家在描述Rochester Lilac時,都說這種品系的花朵格外”creamy”──是因為白白的軟軟的一大團像奶油嗎?於是我在一叢叢粉紅淡紫色彩深淺不一的丁香裡穿梭,特別留 意著白花的品系,耐心走著看著,就讓我找到了。拍了幾張照片,仔細觀看花簇與枝葉的模樣,自以為認識記得、不會忘記她了,才繼續往前走。


"Rochester" Posted by Hello

"Rochester" Posted by Hello

走到栽植區的盡頭,回返,再度路經那叢白花,決定再多親近一下,多留取幾個鏡頭,然後就滿意地回家。回到家,整理相片,發現前後的白花丁香怎會看起來不一樣,才明白原來後來憑印象多拍的那幾張,主角都不是Rochester lilac。看來看去,自以為已經熟識認得了,終究還是看不分明認不清。

Tuesday, May 24, 2005

黃花海

當積雪褪去,春天到來,草地從枯黃轉為青綠,下一步就是蒲公英的小黃花登場。


Dandelion Posted by Hello

蒲公英不是什麼嬌貴的花種,不會有人刻意栽種;論階級說來,根本是一種雜草,難登大雅之堂。它們自立自強,繁繁密密佔據草坪,豎起一枝枝花莖,高低參差地雜落在的吸飽春雨、爭先恐後生長的綠草地裡。這樣卑微的野花,竟然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前人換購了河邊這塊原是高爾夫球場的土地,來給大學建立新校區,我想像當年從城中老校舍搬遷而來的教授學生,一定對於春天的滿地艷黃印象深刻,所以讓蒲公英接下了學校的象徵,而吉祥物Yellowjacket也順理成章地送給了飛翔花朵間的蜜蜂。大湖的湛藍及蒲公英的鮮黃,就變成學校的代表正色。


Yellow lawn Posted by Hello

不知什麼緣由,住家附近的路邊有一塊開闊空地,那裡的蒲公英總是開放得恣意放肆,年年如此。人們認為草地要修剪平整才有美感,所以多半不能容忍這些雙子葉的野花雜草破壞草毯的美觀,莫不除之而後快。況且它既劃歸野草之流,就是頑強堅韌不好對付。割草的人們稍有遲滯,草花馬上反攻冒出來,佔據失地。人工美學與自然野性的戰役,每年都是這樣爭戰幾回合,大抵一直到秋風吹起之後才休兵。這片草地也不例外。不過即便先前被割草機鐵蹄輾過的傷痕猶在,給蒲公英幾天休養又馬上大張旗鼓,亮麗登場。那個週日清晨我開車駛過這片黃花海,就忍不住把車停下,試圖捕捉這片景觀。因為這壯美歸壯美,時間卻不會久,遇上了就要把握。原來就算人們投降免戰不割草了,蒲公英還是得依著時序指示變裝。果然,只過了一星期,再度路過,多數小黃花已變成白花球,然後風吹飄飛,張著羽傘的種子四處飛散,很快就剩下光禿禿的花梗站立著。壯觀的黃花海不再,反而有些殘破。


Gone with the wind Posted by Hello

一歲一枯榮,春風吹又生。就是這麼一回事。

Saturday, May 14, 2005

大隼餵小隼

(前言:這些游隼,每年春夏在伊士曼柯達公司(Eastman Kodak Co.)總部大樓的高塔上生衍育幼。有關牠們的詳細故事,請看柯達公司的網站 http://birdcam.kodak.com,或是這一篇舊文章。)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隼毛茸茸的樣子。



後來看到成隼餵食小隼的過程:

小隼們都擠在一起,算不清楚到底有幾隻。大鳥不知道是抓了什麼東西回來,放在腳下,血淋淋的,然後用自己的嘴扯下一塊,以口就口,放到幼雛的嘴裡去。




Sunday, May 08, 2005

地球的那一邊(一): 哪個是台灣?

我曾經想過,來美國的這些年,我錯過了哪些這一代台灣人的共同經驗:九二一地震的天搖地動,納莉風災的大水漫流,SARS爆發的隔離恐慌,全島樂透的期待瘋狂,以及總統槍擊案與大選後的爭執對立──這些我都沒有身歷其境,但是也非全然陌生無知。

原來這是個網路與媒體通訊的時代。透過網路讀著新聞,我在北美大湖旁邊的小城市,可以同步關心與了解在地球另一端的島國發生的家鄉事。所以雖然人在異邦,卻常覺得心還在大洋的那端,並不感到疏離與陌生。但是,從某一天開始,我讀著網路新聞,卻覺得家鄉真的愈來愈糟,愈來愈亂,愈來愈不認識了。讀著看著,不由得心情大壞,雖然還不到氣血攻心的地步,但是心浮氣躁卻少不了。好像家鄉變成瘋狂的島嶼,迷亂的島嶼,沒落中的島嶼,邊陲化沒有明天的島嶼…。我真不知人們如何能夠生活在這樣的地方。

但是去年年底的返鄉之行,卻覺得台灣沒有那麼糟。根本沒有。信義區的百貨商圈裡,紅男綠女光鮮亮麗;回到母校,整整小自己十歲以上的這些學弟妹們還是像我們以前一樣趕著上課或趕著玩耍;爸爸指引我去附近的家庭理髮去修整一頭亂髮,讓美國人搖頭的粗硬髮質難不倒幾十年經驗的阿嫂,熱情聊天之外收了我這個多年不見的老顧客一個難以相信的便宜價錢。午夜趕搭捷運末班車回家時肚子餓了,巷子口的那家小吃店老闆娘依舊親切招呼人客,炸了臭豆腐與包了碗大腸麵線讓我帶走;返回美國的那天清晨,五點多出門要趕赴機場,天還沒亮,卻看到小吃店清理打烊完畢,正要拉上鐵門;另一條街上的美而美漢堡已經有燈火,準備營業──這樣好辛苦地掙錢生活,好勤奮地照料夜歸客與早起人肚腸。這是一個多麼有人味,多麼有生命力的地方。它跟我所熟悉的那個地方一樣美好,還是我那個思念的故鄉,最終的歸宿啊。

那麼,我看到的新聞裡面的台灣,到底是哪個台灣?真的存在嗎?

是的,這個台灣確實存在──存在眼花撩亂的電視跑馬燈快報中,存在圖片愈來愈多愈花俏的報紙與週刊中,存在標題愈來愈短愈聳動問號驚嘆號愈加愈多的電子新聞報中。所以,我開始不喜歡看電子報。不喜歡看著色彩鮮明卻故作中立姿態的媒體評論,不喜歡每週追著八卦小道桃色緋聞卻自稱主流讜論的惺假虛偽,不喜歡藝人上吊全民要跟著觀落陰的變態深入探討,不喜歡放眼看去儘是激凸SM爆奶LP蹓鳥乳溝妹水肥等字眼當作標題關鍵字。我不要這樣的台灣。

也許不要再看台灣的新聞了,會讓自己更熟悉,更接近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