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ne 05, 2008

海邊有假面舞者

週日傍晚,臨著長島海灣的海濱公園聚集了好多人。掛著波多黎各或墨西哥旗幟的攤販貨車停在路邊,草地上人群圍成一個大圈,中間有許多人打扮得色彩鮮豔。熱鬧滾滾,不知道在做什麼。我們決定去看看。

雜入圍觀的人群,一起觀賞那些穿著鮮豔服飾的人跳舞,週遭群眾通通都是深膚色黑頭髮、講著西班牙語的墨西哥裔。身為主角的跳舞人,戴著面具,遮住臉孔,頭上頂著羽毛帽,背上掛著長披肩,小腿上還纏著厚厚一圈布。雖然看不到真實面容,不過從身材體型推斷,這些假面舞者應該都是成年男子。有些還邀請孩童女士加入同樂,一起隨著樂音舞動,沿著圍觀人群所形成的大圈前行。沒多久,音樂旋律與節奏變了,擴音器傳來不知是帶動氣氛的呼喊還是口號指令,孩童女士紛紛退出。假面舞者隨後拾起好幾呎長的鞭子,揮動抽打,清亮啪啪的聲響猶如爆竹與槍聲。揮鞭揮了一陣子,樂聲轉變,抽打暫停,繼續跳舞;然後旋律再變,假面舞者重新拾鞭抽打。最後音樂又變輕快,似乎又重新回到先前最初跳舞的型態。

不了解這是個什麼性質的活動,目的為何。身處墨裔群眾之中,看著這些服飾色彩艷麗搶眼,卻又掛著詭異表情的假面人在眼前晃動,耳邊聽到的是音節急促的陌生語言,加上被初夏明亮刺眼的陽光曬得發暈,我感到有些恍惚不自在,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回過神來,好奇又好學的同伴正在問旁人這個活動是什麼。對方用帶著腔調的英文試圖解釋,但講了老半天似乎仍不得要領。總之,同伴轉述說:這跟某鄉野傳說的歷史典故有關,故事中有毒蛇(長鞭),有蝴蝶(羽毛帽),還有易容的刺客(面具)…。

照了相,好奇心滿足了,太陽也曬夠了,我們離開人群,走回停車處。剛剛到來一家白人老少下了車,他們說的是耳熟的英文,證明我們已經從新奇陌生的異邦中的異邦,回到慣常熟悉的異邦。

補述:
上面那段什麼鄉野傳說似乎不正確。經過花了一番工夫上網搜尋,才發現這樣的服飾裝扮其實是墨西哥 Tlaxcala 地區某一族原住民,在西班牙殖民者來了又走了後,慶祝嘉年華會的裝扮。他們戴著膚色粉嫩的面具,穿上異常華麗誇張的服裝,模仿嘲弄這些上位強勢白人的模樣。外來基督教淵源的慶典與原本的鄉野傳統融合,皮鞭拍打的聲響模擬春雷,迎接春季,祈求多雨水好豐年。

詳情請看這裡,還有這裡

Friday, May 23, 2008

新開榆莢巧似錢


那天天晴卻風大,中午外出買午餐時,一片片小小圓圓黃黃的東西從樹梢掉下,隨著風吹飄走,大把大把被風逼往馬路草地人行道的邊邊角角。我隨口好奇問那是什麼。同行的大陸朋友說,這是「ㄩˊ ㄑㄧㄢˊ」吧。綠的時候還有人吃呢。

魚前?魚鉗?魚潛?說到可以吃,我直覺想到的就是這個魚,但猜不到是那個前鉗潛…,更想不通這名號跟隨風飄送的樹籽有什麼關聯。直到又走了好幾步路,辨認出原來這一片片小小圓圓黃黃是成熟的榆樹果實,才暗笑自己的悟性差。原來他說的是「榆錢」。

與楓樹或槭樹一樣,榆樹的果實也是翅果,不過它並沒有像楓果槭果一樣有著長翅膀。榆果的子房癒合成輕薄圓翅,把種子夾在中央,變成扁扁圓圓的乾果,風吹來一樣飛得遠。回來上網,Google 告訴我古人早就講過「新開榆莢巧似錢」,生動形容了串串榆果的樣貌;還告訴我說榆錢可以生吃或是做成榆錢糕,有股青甜的清香。而在中國貧窮戰亂的年代,米糧不足,新嫩的榆錢甚至被人們和入雜糧當主食,煮成榆錢飯。我問大陸朋友是否嚐過,成長在改革開放小康年代的他說沒有,不過聽說以前鄉村有人這樣吃…。那個口吻,好似沒有經歷苦日子的我們這輩台灣人,講述長輩們在二次大戰後吃地瓜籤的艱苦年代故事。

其實春來榆樹剛開花發芽的時候,也曾注意過這些包在禿枝上的花果,一團團淺綠的模樣很可愛,還想著要來拍照寫一篇。只是後來開始長新葉,漸漸變黃的果實被每日益加茁壯濃密的葉片所遮蓋,習慣後就看不見了。直到花謝果熟過了巔峰,風吹掉落,一時之間還不識不覺不知,領悟後才重新注意到榆果,但已經是分離的時候了。沒有早早去捕捉初始的新嫩嬌貌,也沒品嘗成熟發展的鮮美時機,只讓多變氣候考驗下的時節匆匆流逝。才剛放晴沒兩天,前一天又見雨水。一早出門,榆錢榆枝榆葉掉滿地。

時間就是金錢。看到滿地的榆錢,就好像看見多少消逝的時光,多少無從把握的機緣。

Monday, May 19, 2008


Audubon Street 號稱是這個城市的藝術街。這裡有教授美術雕塑攝影等的創作藝術工作坊,有業餘人士學習樂器所在的鄰里音樂學校,還有紐哈芬交響樂團的根據地。街旁不遠處有非專業演出的小戲院,另一邊轉個彎則是廢棄的舊運河河道旁綠地。街上另有畫具店、樂器行、各國語言會話班,以及藝術街上一定少不了的咖啡店。

這樣的藝術街,聽起來富集文化氣息,想像中是五彩繽紛熱鬧有生氣。但其實這是條短短不滿兩百公尺街道,也真是只有這麼幾間機構幾個店家,幾分鐘就走到盡頭,很難說是否會多姿多采豐富有活力--尤其是造訪的時段不太對。大清早人們還在被窩裡,我走入 Audubon Street 時整條街安安靜靜,偶爾才有蹓狗人走過。街上店門緊閉,唯一開張的是咖啡店,但是裡面一個顧客都沒有。

睡夢中未開店的藝術街沒有熱鬧的五彩繽紛,我看到的是一街沉靜的綠。紅磚人行道旁牆腳,春天的小草從縫隙裡冒出頭;而馬路上則鮮綠疏疏密密舖地,那是灑滿有著一對彎彎翅膀的綠色果實。


驚艷於一地的綠色,我光顧著拍照,忘了注意到底這是哪種樹。帶著兩個彎彎長翼的種子連在一起像個V字型,看形狀,應該是楓樹槭樹之類的翅果吧。翅果又稱翼果,長著翅膀,成熟後隨風飛旋飄送,應該可以飛很遠。但耐不住之前一天一夜風雨,這些青綠稚嫩、未熟強登場的翅果被雨水打落,未能遠颺,直直散落在行道樹四周的柏油路與紅磚道上,不能落到沃土滋長,只殘留滿地綠色的壯美。

逛完了街,回頭去。街口咖啡廳的店員正忙著設置露天座椅,要迎接生意的到來。這是個天氣流動多變的春季,整夜風雨與沉靜清晨已退散,馬上就放晴了。春陽照入街道,好些人盼著。

如果未熟沉靜新綠承受的風風雨雨終究要退去,白日藍天重現後,但願真能換得一街熱鬧繽紛。

Wednesday, May 07, 2008

台灣,中國,時代百大


收到了這一期的《時代》雜誌 (TIME),是年度百大最具影響力人物 (TIME 100)的專輯。封面最外層是這百人的照片。左起第二行、從下往上算起第三位,就是本年度入選的一位台灣人士,總統當選人馬英九先生。

在百大影響人物個人介紹文章旁的空白處,《時代》的編輯有時會加上一個小眉批花絮,標註一些與該人士相關的統計資訊。比方說,講到 Facebook 這個熱門同儕網站創始者 Mark Zuckerberg 時,小眉批就說 Facebook 是當前網路上排名第十三名的最受歡迎網站,而前十名網站的主要推手中,就有七位曾上過 TIME 100 的影響力人物榜單。

介紹馬英九先生時,正好也附上了一則小眉批。不過內容卻是這樣的:

增長的影響力
十三位來自中國的人士曾經入選 TIME 100。這是美國以外的其他國家中,人數最多的。」


我算了算今年的百大人物,兩岸華人有胡錦濤、馬英九、樓繼偉,如果把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也算在內,不過也才四人。所以這所謂十三位來自中國的人士,應該是自從2004年《時代》開始舉辦年度評選活動以來的統計吧。而看到馬先生照片旁小花絮配上了五星徽記,又提到中國與日俱增的影響力,心頭總是感到不自在。我突然想到:既然要這麼算,這十三人中,有多少是台灣的貢獻呢?隨便查了一下,共有四人:

2005,陳水扁
2006,李安
2007,王建民
2008,馬英九

這個百人名單區分為五個類別評選:領袖與革命家,英雄與先驅,科學家與思想家,藝術家與娛樂,創業家與巨擘。扁、馬兩人是政治領袖,李安是藝術家,王建民則是偶像英雄。

另一則小花絮提到,五年來雖每年挑選了一百人,但有多人曾經數次重複進榜,所以至今只有 461 人。而其中只要十三人,竟然就構成美國人以外的最大宗,不知道是該說各國人士分配很平均,還是說這個美國雜誌挑選的名單,實在太以美國自我為中心了。

13 - 4 = 9。扣除了四個台灣人,如果也不計入達賴喇嘛,在美國主流媒體的眼中,中國還有多少有影響力的人物?這一兩個月來北京奧運聖火全球傳遞過程中的抗議,激起了中國人複雜巨大的民族主義狂熱。在我MSN名單上僅有的四位來自中國大陸的朋友,有三位都加上了「紅心China」的「愛中國」暱稱。平日再溫和的大陸同學,講到西方媒體對中國形象的偏見,對中國崛起的「打壓」,都忿忿不平,揉合了自卑自尊自傲引發的不滿不甘心。他們認為近兩百年來積弱苦難的中國終於光榮站起來了,為什麼就得不到肯定,非要這樣污衊他們呢?

與過去相比,中國是開始變富變強了。但在美國與西方價值觀中,中國要晉升與他們並駕齊驅,成為現代文明國家,還有長路要走。台灣離西方比較近,中國距西方還很遠。細看TIME 100中不符比例的華人名單,在訴說中國崛起之外,不正反映出兩岸的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