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09, 2002

雪泥

新聞報導說前幾天的美東大風雪造成嚴重的災害,紐約費城華府都積雪好幾吋,還有些地方的居民到現在仍生活在黑暗之中,沒電沒暖氣,聽起來挺嚇人的。爸媽一早打電話來,關心地詢問我們這裡的情況怎麼樣。啊,有大風雪喔?是啦,是下了一堆雪沒錯,到處變成白茫茫的一片,車子包在厚厚一層雪殼之中。出門除了要裹得像頭小熊之外,還記得要帶帽子,否則耳朵會凍得好像快掉下來了─-不過,這裡的冬天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沒有什麼特別啊?

兩年前趁著新年假期到紐澤西的同學家去玩,又到紐約市去逛逛。剛好前一天那裡下了一場大雪,積雪妝點出一個白色的都市。中央公園裡有許多小朋友高興地玩雪橇,我那同學也興奮不已,直嚷著好漂亮好難得,一直想照相,然後覺得為什麼我似乎沒什麼興趣要在銀白世界裡留影。掃了老友的興致其實不太好意思,不過,你的好難得好漂亮,就是我們那裡的冬日常態。

曾經有一天錯過了公車的時間,只好自己一個人從公寓沿著球場間的小徑走去學校。球場被大雪覆蓋,夾帶雪片的冷風凜冽地吹著,小路上前後都沒行人,我一邊吸著鼻水一邊看著呼氣吐出的白霧,突然覺得有一點淒涼,覺得自己幹嘛跑到這種鬼地方活受罪?不過同樣身處類似的場景,當心情轉變時,感受也大相逕庭。還記得好幾次晚上一步步踏在雪地上緩行回家時,看著雪地映著路燈光澤,四週美麗寧靜,突然感到自己實在也是挺厲害的,從小在暖暖的亞熱帶小島生活了二十多年,一樣可以在這個夜長冬寒的異邦小城獨自活得好好的。

所以,如果有一天,當看到屋簷垂下的晶瑩冰柱能想成是水晶雕飾的豪華;當路上混雜褐色泥土的半溶積雪可以當作可樂雪泥來鋪路的奢侈時,大概已經通過天寒地凍的心理測試了。而且,別忘了,這還是加了鹽巴、鹹鹹口味的可樂雪泥,有些地方還沒有呢。

Sunday, November 03, 2002

初雪

今年入秋以後的第一場雪,落在十一月的第一天。

真的是愈來愈搞不清楚何時才是這裡正常下雪的時機。過去三個冬季,每年第一場如糖霜覆地的瑞雪都是在十一月底以後才出現,去年的雪更是下得遲、下得少。但是今年,當紅黃綠葉都還並懸在枝頭樹梢,冷氣團就迫不及待地到來。連續兩三天夜暗後溫度降到冰點以下,許多葉片已耐不住而凋零下落,無邊蕭蕭,毫不留情。然後緊跟著雪就來了。

大雪紛紛何所似?「柳絮因風起」聽起來當然比「撒鹽空中」的意境美氣氛佳,但真要說描述精確的程度,兩者其實都像也都不像。大雪紛飛隨風飛舞時固然如柳絮飄風,無風時雪片綿綿密密直直下落其實也頗像老天爺在揮撒漫天的鹽晶。不過不管是什麼樣態,見到第一場雪總是讓人興奮,好像是宣告某個開始、某種到來。

在這個北國大湖邊上的城市,冬天聽得最多的氣象名詞就是 lake effect snow。新聞說這一場雪正是有湖濱效應的加持,所以先聲奪人。看了幾個冬天,到底這個效應的確切涵義是什麼仍搞不清楚,也還是分不出來哪樣的雪單是濕冷鋒面的傑作,哪樣的又是湖濱效應作祟的結果,不過反正當雪下得瘋狂時,好的壞的通通推託給lake effect就對了--湖這麼大這麼近,總免不了要負一點道義責任。

這第一場雪來得急,短短半天就染白大地,不過意思到了就停了。人車活動日曬蒸騰,也就漸漸化開,一吋的積雪只是玩票性質。倒是宿舍區旁那幾棵楓樹,原本還一身艷紅,竟然在一夜之間通通褪成淡黃色。冷鋒來到大湖邊逢場作戲,隨意逗人白頭,也無心摧了紅顏。

Wednesday, October 02, 2002

惡魔的澡盆


Devil's Bathtub in Mendon Pond Park Posted by Hello

在城郊南側的郡立公園裡有個「惡魔的澡盆」(Devil's Bathtub),是冰河時期遺留下來的痕跡。當年有孤立的一小塊冰,或許是因為大片冰河退卻時沒跟上而落單,或許是從冰河前緣斷落下來而分隔,反正不管 如何,小塊冰跟其他大片冰分開了,漸漸地被融冰雪水帶來的沉積物包圍掩蓋。冰河時期結束,氣候變暖,小塊冰終究慢慢融化,最後形成了小丘環繞的一個壺,裡頭盛滿清水。

今天的惡魔澡盆是個寧靜的冰壺小湖,從壺頂短短的步道走下壺身到小湖去,是一個隔離的小世界。映著樹影,水面如鏡,安安靜靜,怎麼會與惡魔有所瓜葛?有人 傳說,這個小湖會吸納掉入湖裡的東西。一旦落入湖去,就只會直直地沉入深深的湖底湖心,不再出現,所以這是個有惡魔作祟的湖啊。

看著小湖凹陷包圍在四面壺壁樹林之間,安詳而沉靜,實在不像是有惡魔潛伏其中等待下手的模樣,倒是感覺到一股寂寞氣息。孤獨的冰塊被泥沙沉積物一點一點地 掩埋,愈埋愈高,愈陷愈深,跟同伴愈來愈遠了。然後在久遠的歲月中,餘冰漸漸變小,殘存的堅硬繼續往下挖深,直到有一天,所有的堅持通通化為積水,蓋住了 等待與掙扎留下的痕跡。天光雲影樹蔭映在身上,看起來豐富熱鬧,卻是只是觸不到的、來來去去的倒影。

所以冰壺小湖想留住東西,不是邪惡在貪婪地擄獲祭品,而是孤單無助地尋求陪伴哪。嗯,這是有學理根據的解釋,應該是這樣的。

Wednesday, September 11, 2002

9/11


Nine-Eleven變專有名詞,Taliban成過往雲煙。
Twin Tower 從世上消失,anthrex是常用字眼。
襯著中東的陰影,勞苦功高的救火英雄
剎那間發熱發光,照亮美國精神。
可是戰火不止,美麗天堂是誰的Promises
領袖說邪惡的哈珊非下臺不可,而星條旗四處飄揚。
嗶嗶嗶,金屬探測門在鳴叫,你必須把鞋子脫下來。
別爭辯,也別不耐,人們說那天之後的世界已不相同。
只好無言地為紐約華府與阿富汗中東的死難者靜默,











求和平。

Sunday, September 08, 2002

伊士曼之家


George Eastman House Posted by Hello

George Eastman House 就是喬治伊士曼的家,位在East 與University Avenue兩條街之間的華宅。這位伊士曼先生,就是伊士曼快速沖印連鎖店的伊士曼,也是知名的伊士曼音樂學院(Eastman School of Music) 的伊士曼。他創辦伊士曼柯達公司(Eastman Kodak Company),發明了平價照相機與膠捲底片,讓攝影成為大眾可及可達的活動。

伊士曼想要用一個簡單響亮音調鏗鏘字眼來稱呼他的公司,還希望這 個字不論用哪種語言的讀法發音,念起來都一樣,最後想出了Kodak這個名字。其實以K開 頭,或許與他的母親脫不了關係,伊士曼夫人娘家的姓氏就是Kilbourn。伊士曼雖不乏紅顏知己,卻終身未娶,事母甚親。在他的大書房裡,高掛在辦公桌 後的就是母親的畫像。

伊士曼重視生活品味與享受。他的豪宅寬廣華麗,有大書房辦公治事,也有小書齋供他藏書閱讀。中庭明亮寬敞,植物盆栽動物塑像與一對大象牙妝點出異國風情, 是他早餐會聽管風琴與賓客社交之處;後堂餐廳堂皇富麗,桌上的餐具銀器好像正為晚宴而準備。就像早年許多的大企業家與富豪一樣,伊士曼兼有慈善與好客的美 稱,樓上眾多的大小房間就是雲鬢衣影的客居。

喧鬧人聲與悠揚樂音在那天伊士曼房裡傳出的孤獨槍響之後,都凝止而靜了下來。今天走到宅後的花園,葡萄藤疏疏密密地趴上棚架,在此盛夏的尾端垂下一串串的 嫩綠或淺紫。左看右看,沒有禁止採擷的告示,而看到遊客們偷偷摸摸東張西望的行徑與心照不宣的靦腆微笑,就知道大家都在打同樣的主意。學弟摘了一顆,塞入 嘴中,從他的表情就曉得滋味如何,不必多問。

抱歉了,伊士曼先生。偷吃你的葡萄還皺眉頭。好客的你不會生氣吧。

Tuesday, September 03, 2002

旋轉木馬


Historical Dentzel Carousel Posted by Hello

湖灘公園中有一座旋轉木馬,建於一九零五年,至今仍然運轉著,載著大朋友小朋友上上下下兜圈圈。玩一次美金50 cents。

雖然四處都有這個玩意兒,其中還是小有學問的。售票處旁邊貼了照片與海報,告訴人們要仔細比較:賓州的木馬強調肌肉的線條與紋理,力圖模仿自然,栩栩如生;紐約Coney Island一帶的木馬則看起來狂野不羈,大膽奔放,有寫意風格;至於一般州際或郡際的市集博覽會(state or county fair)附設的旋轉木馬,喔,造型單調,平板乏味,是大量製造的產品,不值得多費唇舌。至於我們湖邊這座Historical Dentzel Carousel,除了年紀一大把之外,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裡?原來除了木馬之外,Dentzel Carsousel還有其他的動物可以騎,有花鹿,有兔子,有鴕鳥,有老虎,有獅子,有貓咪,還有身子圓鼓鼓的豬公。而且在木馬身上,工匠還刻了小美女在旁邊--有小美女相伴的木馬可是為數不多,而我們這裡就有三四隻喔。海報上還如此鄭重地宣告著。

旋轉木馬是歡樂的象徵,如果少了它,遊樂場就不像遊樂場了。如果偶像劇中有遊樂場的鏡頭,好像沒有漏掉旋轉木馬的。大學時代有一次跑去台北的圓山兒童育樂中心,想緬懷一下年幼時遊兒童樂園的回憶。不知道為什麼,在週日午後擁擠卻老舊破落的園區裡,我們唯一想玩的就是旋轉木馬。或許人情酸甜分合散聚的高潮低調,就好似同騎在馬背上的起起落落;而隨著樂聲高高低低一圈又一圈地重複,讓人容易把所有美好的歡愉的浪漫的事一遍遍烙印在心板,不易磨去。而後看到旋轉木馬,腦子裡就像有個裝置,把音針放到老式唱盤上,開始悠悠宛宛地響起有些失真的記憶。

自湖邊回到家,肚子餓了,從冰箱中隨便拿出什麼用微波爐熱了熱裹腹。看著食物在旋轉盤上嗚嗚地轉著,突然發現這台Sharp小微波爐的商品名就叫做Carousel。叮!原來我家也有旋轉木馬,現在才知道。

Friday, August 16, 2002

High Falls. The height falls.


High Falls Posted by Hello

High Falls是這個城市市區中央的瀑布。要在市區裡頭有個瀑布,大概不是很常見的事,所以記得曾經聽人說過我們這個High Falls是北美洲位在市區裡最大的瀑布,我也就絲毫不懷疑那是否誇大其辭了。

Genesee River 由南向北流過市中心,注入安大略湖裡。古老的冰河時代結束,大塊餘冰退卻蝕刻造成河床的高低落差,也產生了瀑布。瀑布豐沛的水力,促成了當年城市的興盛。早在一百多年前,由於地利之便,水壓充足,羅城就有當時美國最為先進的自來水給水系統;人們又在High Fall兩邊引水建渠道,安置一具具龐大的水車來磨麵粉、製鈕扣,原料與成品則藉由大湖與運河進出。羅城曾有世上最大的鈕扣生產廠,而繁盛的麵粉工業更為這個城市謀得「麵粉之城」("Flour City")的名號。然後呢?有一天,水力被其他新能源所取代,水運不再是貨物交通的唯一憑藉,麵粉之城的風光消褪,水車停、磨坊關,"... the water-powered industries of High Falls gradually became a thing of the past"(註),人們改口叫自己為「花城」("Flower City"),卻更有時不我予的尷尬。

今天的High Falls變成了史蹟遊憩區,岸邊的啤酒廠只像是配角。另一旁建了餐廳俱樂部,夏秋時分的週末夜晚還亮彩燈放煙火助興,為這個城市貧脊的夜生活稍事貢獻,也免於瀑布旁有世紀年歲的建築舊蹟成為死寂的荒蕪。遭人遺忘的廢棄大水車在城市重建更新時被發掘,乾涸地倚著一堵舊牆,牆磚如樹木年輪般標示著當年一次又一次擴建的年份,成為見證往日繁華的標本,a thing of the past。

(註) 摘自"High Times at Hihg Falls"摺頁, 由City of Rochester資助印行。

Monday, July 15, 2002

運河邊


Gate 32 of Erie Canal  Posted by Hello

週末的傍晚,我跑去運河邊。伊利運河(Erie Canal)由西北而東南跨過紐約上州,從水牛城(Buffalo)流經這個城市,再經過雪城(Syracuse)北側,最後到了首府亞伯尼 (Albany)附近連結哈得孫河(Hudson River),南下可直達紐約。所以在那個鐵路未架設、公路未開通的年頭,伊利運河成為溝通東岸的港埠到大湖區的血脈。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孔子當年看到江水滔滔,感嘆時光飛逝而去、日夜不停。這在尼加拉瀑布這種大川大水浩浩蕩蕩的奔騰場面,特別容易感受,但是在今日水流和緩的伊利運河畔,又是不一樣的光景--至少羅城附近這一段是如此。運河兩邊都是夾岸的綠樹,河水安靜流動,野鴨悠遊其間。水流的和緩,或許是因為運河地勢的高低落差被一道道閘門分隔。如果船隻要逆流而上往西行,駛到閘口邊時就像書上看到的那樣,開進兩道閘門之間、關後方閘門、進水等水位上升、開前方閘門、說拜拜繼續向前行。直到今天,運河上船隻仍用這樣的方式往來,不過遇上好幾次都是小遊艇,船上人戴著太陽眼鏡穿著短褲向旁人揮手招呼,悠閒自在,難以想見往日運貨交通的匆忙。

運河的第三十二號閘門在羅城南郊,管制站設了一個小公園。閘門旁有觀景台,可以讓人觀看船隻怎麼通行。傍晚日頭不再炎熱,運河裡沒船,河面只有水鴨樹蔭與天光雲影。不知不覺天際由藍轉黃再變橙色,然後一下子就暗了下來,原來已經要九點了。

運河的水雖然緩緩地、慢慢地流著,但確實是一點一滴不停地走著。就算人們不察覺,逝者如斯,還是不舍晝夜。

Thursday, July 04, 2002

「小」戲院


The Little Theatres Posted by Hello

羅城有一家「小」戲院--是顧名思義的小戲院,名字就叫做The Little Theatres。看到它戲院這個字的拼法,字尾是用英國人慣用的 -tre 而非美國人一般使用的 -ter,就顯得不同流俗有個性。

有 個性的小戲院不放小電影,而是放映小眾觀看的外國與獨立製片。小戲院有宮崎峻的《魔法公主》,有楊德昌的《一一》,有王家衛的《花樣年華》,有王小帥的 《十七歲的單車》。當玉嬌龍還未公開招搖打遍江湖好手前,已經先與李慕白藏臥在小戲院裡比畫過招了。所以想看《愛蜜莉》(Amelie)的奇趣把戲或是 《鋼琴教師》(The Piano Teacher)的變態壓抑,想看《三不管地帶》(No Man's Land)幽默與冷酷終局或是《美麗天堂》(Promises)的希望與無奈現實,小戲院都有,也只有小戲院才有。

相對於其他影城的觀眾,到The Little看電影的小眾年紀都不小。就算是有減 價優惠的周日student night晚場,緩步走進來的銀髮觀眾還是多於青春年少。我去了幾次,印象中只有Audrey Tautou有魅力吸引大批年輕人前來,這跟台北的絕色或是真善美大不相同。小戲院裡自己有家小飯館,邀請音樂團體駐唱,爵士或藍調;小飯館附還有小藝 廊,展出攝影與繪畫。

就這樣,位在downtown藝文區的小戲院,守著小小的niche活下來。

Saturday, June 01, 2002

阿婆冰淇淋

我一直等著要寫這一篇阿婆冰淇淋。

其實阿婆冰淇淋店裡沒有老婆婆,賣冰的都是年輕的小弟弟與小妹妹。之所以叫它「阿婆」,是因為它的店名叫做Abbott's 。阿婆冰淇淋嚴格說來也不是真的賣ice cream,而是稱為 frozen custard 的冰品。當年不知道custard是什麼玩意兒,於是問了問口袋裡的哈電族,結果答案是「用雞蛋牛奶製成的軟果凍」--這個回答怎麼看都與眼前的甜筒冰淇淋連不起來。於是證明了一件事:有些生活細節與文化差異,不是字面上的翻譯可以跨過的。

Abbott's在本地有好幾家分店,本店就是湖灘公園外的這一家。從上午十點開店一直到天黑,只要公園有遊人,就有人排隊光顧阿婆,然後人手一支,坐在路旁吃將起來,或是邊走邊咬朝湖畔去。後來在城市南側的公路邊也開了小分店,夏夜坐在店家前的板凳野餐桌上舔著冰,眼前大小車輛川流不息,光影車聲交錯而去。恍惚之中,好像進入某個電影場景,不知自己身在哪裡。

Abbott's 在羅城名聞遐邇。每年此間的另類刊物讓民眾票選年度之最,本地最佳冰品總由阿婆冰淇淋奪魁。它的frozen custard有濃郁的奶香,但沒有美國甜食糖分太多而呆滯的味道,而且口感細緻滑溜卻不黏膩--或許這就是frozen custard與一般冰淇淋不同之處。

不過,我總覺得好味道不是維繫阿婆首席冰淇淋地位的唯一原因。冰品與夏日相伴相隨,夏天則與湖畔的活動離不開。羅城的人從小到老夏天遊湖吃冰,含在嘴裡吃下肚去的不僅僅只是香甜冰涼而已,還有年幼時與爸爸媽媽同遊的和樂回憶、跟同伴死黨打鬧玩水的瀟灑輕鬆、與愛人相依偎迎湖風的甜蜜,以及與長年老伴漫步長堤的淳郁濃情。坐在路邊或是迎面走來的老老少少難男女女舔舐著手上的甜筒冰淇淋,快樂幸福與喜悅滿足總是浮現在臉上。

於是,到了這個時節,我總等著阿婆冰淇淋開店,等著長晝的亮麗與湖風的清涼,以及等著回味那一年,有好友相伴的夏天。

Friday, April 26, 2002

三寒四溫


春天來了,冬天卻不想走。台灣人講春天像是「後母面」,翻臉多變,捉摸不定。實驗室裡的日籍同仁則說這叫「三寒四溫」,忽冷忽熱,變換無常。

說也奇怪,自從月初實施夏令日光時間開始,白晝似乎就真的變長了。傍晚從校園走回家,天藍氣爽,日麗風和,讓人產生長冬已盡的幻覺。然後氣溫突然一舉攀 昇,彷彿炎夏已經到來,校園裡T恤短褲細肩帶迷你裙紛紛出籠,還有脫光光躺在草地上烤乳豬的小男生-- 這就叫解脫,這就叫釋放,真想放聲大叫!花木無言,但也感受到節氣轉換的信號,草地變得綠茵茵。有的樹木大方起來迸開花朵在枝頭,白白紅紅鑲滿冠;有的含 蓄矜持則靜靜悄悄吐綠芽,一暝大一吋。不管是人還是花木,等不及要把冬季束縛拋開,實在蟄伏太久了。

可惜這畢竟還是三寒四溫的季節啊,轉變又是在一夕之間。冬季說,我還沒走,別想這樣就甩掉我。天色回復陰沉,冷風颼颼,細雨綿綿,接下來雨混著霰,霰隨著 雪,冬去冬又回。只好再去把外套手套尋回來,重新裹成小毛球。開著花朵帶著新芽勇敢表態的枝椏在冷漠的寒風中打哆嗦,讓人惋惜又同情。

難道雖然想望既久,難道雖然時節到來,難道雖然感覺對了,還是得要先觀望觀望,才能無所忌憚地迎向前去?不甘心,但無奈。這畢竟是個三寒四溫的季節啊。

Monday, April 01, 2002

復活節的大邦尼


天亮得愈來愈早,可是冬天欲走還留。一星期裡有幾天寒空飄白雪,夜暗後冷颼颼;又有幾天春日照大地,向陽處暖洋洋。宗教節日一個接一個,三月中,愛爾蘭裔的聖派翠克節(St. Patrick Day)先到來,大街上是打扮成酢漿草綠的遊行隊伍與群眾;到了月底,基督徒慶祝復活節(Easter Day),超市裡的粉嫩的小兔子與繽紛的彩蛋妝點一片濃濃過節氣息。

身為一個沒有天主基督信仰的「異教徒」,復活節好像跟自己沒關係。大清早起床,受到窗口洩入明亮耀眼陽光的鼓動,拿著地圖望遠鏡步道書與圖鑑,要去市郊的公園探一探賞鳥步道。早晨在空無遊人的林中走走雖好,鳥兒卻沒見到幾隻,還踩了滿腳泥巴,帶著一點失望地要回家,卻看到路邊一隻大邦尼兔兔對我揮揮手,疾駛而過的車輛也還以嗶嗶的招呼聲。

大邦尼兔兔的名字叫做Toni,在大馬路邊開了一家花店,春季花朵正綻放,熱鬧而漂亮。停車,厚著臉皮問大兔子可不可以照張相,大邦尼和善地一口答應,站到花束間擺擺手,笑嘻嘻。

Sunday, March 10, 2002

高地上的神學院


Colgate Rochester Crozer Divinity School Posted by Hello

在城市的南邊有一塊高起的地方,小小的一座丘陵,設了一個高地公園(Highland Park)。公園對面則是一個神學院,古樸的幾棟建築突出在高地的天際線外,走到這一帶,遠遠就可以望見。

神學院在高地上,一般人不會進入,每次沿著短短的車道盤爬而上,就進入了一個靜謐的世界。偶爾遇到人發覺我這個擅入的陌生東方訪客,換得的常是和善溫暖的招呼或微笑。既是神學院,當然有鐘樓有祈禱堂有玫瑰窗,還有小徑通往低處幾幢低矮的房子--是學生生活作息的地方嗎?主建築體的窗框屋沿門壁上綴上了雕花裝飾,牆上還有用不知道是拉丁文希臘文還是古英文雕鑄的印記圖徽。四周有花台,春天開放五顏六色各色花朵;前方是草地,夏天時綠地如茵,幾株大橡樹濃密的樹冠下提供了遮陽蔽日的好場所。建築的後方伸出幾重台階,一座日晷默默隨光影數著時日。沿台階而下就到高地邊緣緩降的斜坡,一樣是綠茸茸的草毯與散立的橡樹,還有鞦韆懸在橡樹粗壯的橫枝上。坐在樹下或鞦韆上遠眺,附近的公寓一區仳一區開展。微風吹來,我在高崗上,城市在跟前,藍天在遠方,什麼都不想。

秋天到,橡樹的葉子片片變黃轉褐而掉落,等到雪季來臨,建築添上白頂,樹枝裹著冰衣,鞦韆也收起來了。冰寒阻隔,不速之客的打擾少了。站在高地上倚著城市望著城市的神學院,融入了四周一片雪白面容之中,又彷彿更形絕世、更添獨立。